在中国当代艺术中,基督教的属灵艺术应该扮演什么角色?这是每一个有着基督教信仰背景的艺术家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固然基督教信仰是超越时代和文化历史的,但是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已经处于当代中国艺术的氛围之中,成为一个基督徒与成为一个艺术家之间如何完美地结合起来,值得我们期待。 中国当代艺术已经遇到了危机,无论是从西方架上绘画与中国当下经验的结合上,还是从水墨语言自身的内在可能性上,还是图片摄影和行为装置艺术上,都需要提高精神的品质,而基督教绘画艺术恰好是最为需要艺术家精神性提升和纯粹化的,这也是基督教艺术对于中国当代艺术有可能作出贡献的地方。 我们已经进入一个图像的时代,西方当代神学理论中出现了重要的“图像解经”方法,即再次从基督教绘画艺术中来发现《圣经》的可能意义,这是与传统以经解经,系统神学以及哲学方式解经全然不同的方式,而是试图从图像对圣经文字表现的可能性与不可能性的角度着手,这在三一体的图像经济运作中已经得到了充分思考,图像(image)作为言成肉身的核心,开始成为新神学的出发点。 在西方文艺复兴时代,其实很多画家都是教徒或者修士,很多人在绘画之前都要祷告,在他们的作品上可以看到画面的肃穆和虔敬。这些画家也面对着三个基本维度的综合:首先要表现出《圣经》的主题,这是神圣的事件,需要表现出这个故事的场景性,而且有着教化功能,因为当时的会众很多并不识字,图画可以在教堂中带来直接的教诲作用,但是画面必须有着超越人性的光辉;其次是艺术的语言,毕竟是绘画艺术或者雕塑艺术,既然《圣经》是语词写成,绘画是颜料和画布等等,材质载体不同,必然需要不同的处理方式,体现绘画艺术本身的特性,这就是需要有对艺术本质的理解,文艺复兴基督教艺术是以透视法和明暗对比法这些独特艺术的语言来表达神性场景的,透视法的复兴据艺术史家研究与圣母领报的场景有关,而明暗法则有着光之为生命的复活以及黑暗之为死亡的象征,透视法打开的是一个象征的符号空间;最后是艺术家的个体性风格,我们看到无论是安吉列柯还是丁托列托,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离开了艺术家的个性和自由表达,就不会有着生命的鲜活感。这就需要中国当代基督徒画家也要处理好这三个方面的关系。 首先,既要表现《圣经》的神圣事件,有着基督教信仰的精神,但是又不仅仅是神学观念的图解,否则观众直接去听讲道就可以了,传统的图画信息内容与当时会众大多不懂《圣经》的希腊语和拉丁语有关,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诉求,因此,基督教绘画在巴洛克时代和启蒙时代之后,就不再成为《圣经》的图解了,而是走向更加深邃的启示意义,我们这个时代也是如此。基督教艺术应该为可能的基督教汉语神学作出自己的贡献,不能满足于已有的神学教导和知识,而是应该以一个中国信徒的灵性,面对中国现实的问题,重新建立《圣经》与当下社会的关系,以新的社会处境打开《圣经》,看到新的异象!这个异象的被看到就成为基督教艺术的本源!中国基督教艺术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应该能够让我们看到新的异象,而不仅仅是重复已有的基督教绘画语言。 其次,如何以艺术的态度来面对《圣经》和艺术史,既然是基督教艺术,那就当然是艺术,不是简单的图画书,不是神学的观念图解,必须有着艺术的品质,有着艺术语言的本体贡献,这个挑战无疑是巨大的,因为当前中国艺术就缺乏根本的创造力,在西方现代和当代艺术的压力下,中国艺术家仅仅是在模仿西方艺术,这三十年以来的中国艺术主流上并没有真正的贡献,如果基督教艺术家还是停留在过去的简单图解上,显然不仅缺乏艺术性,还会被嘲笑,会大大降低基督教艺术的影响力。如何为基督教艺术找到在当下的本体绘画语言?这显然并没有定论,因为看到异象就需要独特的语言来表达。我们看到这次参展的艺术家中,就出现了一些新的探索。比如张建波的作品《预言》,就是在祈祷中对灵魂颤栗语言的速记,似乎是圣灵在书写自身,有着圣灵叹息的方言,尽管是以抽象的手法来表现的,但有着绘画语言的独特性。或者是从西方某种绘画语言继承过来,以自己的理解加以改变,比如丹楠的几个系列作品,对来自地狱的呼求之手,基督以其圣光来加以回应,有着表现主义的强烈笔触,还有英德作品上呼求的一只只手,似乎他们在生长,这是呼喊和祈求在生长;或者接续西方写实主义传统来表达中国当前信仰者的内心状态,比如杨飞云等人具象作品上的灵光;或者是从西方绘画语言与中国传统水墨语言等等的关系上寻找结合点,比如岛子的圣水墨,从水墨材质,水墨的形式语言以及水墨的意境上,改变了整个传统水墨的灵质,成为基督教的圣秘艺术,试图结合西方绘画的“光”和中国传统绘画的“气”,达到光气融合;或者以个体的生命灵性结合其它宗教艺术,比如韩勇的作品就有着天真的童趣拙稚,但其表现形式又吸纳了佛教敦煌壁画上的质朴,这就转变了夏加尔等人的犹太教神秘主义,他近期作品上的十字架全然以波动的光构成,形成了对十字架形象的独特表现。还有图片艺术新媒材的使用,比如也夫图像作品上那打在人物脸上的光的十字架,发现了生命的一种新的变容术。等等,我们就不再这里一一讨论了。 最后,是艺术家的个性,前面其实我们已经谈到了艺术家的个体语言,艺术语言的独特性势必要求对《圣经》启示和异象的观照,同时也要求艺术家有着自己的生命感悟,如果没有自己的切身信仰经验,没有自己对时代的独特理解,没有自己对艺术史的理解,个体性就凸现不出来,如果不能从画面上看到这个艺术家当下的欢乐和痛苦,就无法触动观看者,其实也无法形成自己的绘画风格。这三个方面其实是内在贯通的。 我们知道,当中世纪基督教艺术达到了三者的一致就成熟起来,比如在金色的使用上,金色之为颜料材质,金色之为圣像头上的光环,金色之为上帝的圣光,一旦在材质-图像-精神三者上达到一致,绘画语言就明确起来。中国当代基督教艺术也需要从这艺术本体语言的三一体的各个环节上成熟起来,这是我们对中国当代基督教艺术家的最大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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